夜幕下,月亮昏晕,星光稀疏,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沉睡。
只有幽蓝的海面上的一艘艘渔船,它们被掌控着驶向那能谋得生计的“瑰宝”处,而船上的渔民他们更是精神抖擞、习以为常地站在船的边缘,各自手握着渔网,身体都向前微微倾斜,一声“撒网”,渔网就在他们手掌张开、手臂一挥的动作下被撒进了海里。
网的上层是浮标,下层是铅坠,网撒开就像一朵美丽的花开在海上,随后渔网依靠铅坠的重力被拉沉到海里,就像是在海底地面上竖立成一堵网墙。这套撒完全部渔网的动作流程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数艘渔船在这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就像几片落叶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它们等待着、期待着半个小时后能满载而归。
凌晨三点钟左右,这个时间点对于在城市里白天上班打工或者其他的人来说可能还在梦乡里遨游着,而对于在这个靠海吃海的小渔村里的渔民来说,他们需要起身准备出海捕鱼,我的舅舅他们也不例外。
他们起床洗漱好之后便穿上那出海必备的下水防水的渔靴、渔裤,跟别人不同的是我的舅舅他们出海前是不吃餐饭的,但我知道的是他们两个各自会带一包香烟和一瓶矿泉水,每次出海的前一晚都会提前准备好。
“一般都是回岸到家后再吃的,但别人会吃完再出海,有的人会提前煮好粥之类的,带到船上中途饿了的时候吃,也有的会带两瓶易拉罐那种的八宝粥,只要能垫饱就行了。”小舅说,穿完渔裤之后他们便开摩托车到海边的小仓库去,小仓库里存放着出海捕鱼要用到的渔网、渔具等。他们需要用扁担将渔网挑放到船上,拿好工具就可以为他们的渔船加足柴油,这一切准备就绪后便可启动船只出海捕鱼了。“我们会开到深海区去,大概在大南海那个地方,到那里需要两个小时左右。”这是正常情况下,舅舅他们会到大南海那边进行撒网捕捞作业。
“那什么情况下,你们会在附近浅海区捕鱼?”“休渔期,也就是禁海。”大舅回答道,我们那边对于休渔期俗称为禁海,我这才知道原来休渔期不是不可以出海捕鱼,只是不可以到深海区去捕鱼,但还是可以去到浅海区捕鱼的。在与舅舅的闲谈之中我得知,休渔期相对于平常能到深海区的时候,出海捕鱼的收入会较低一些,而且广东地区的休渔期是在每年的五月一号到八月十六号,整整持续三个半月。
“没有,当地只要是以出海捕鱼为主,而且因为休渔期还是可以在浅海区捕鱼的嘛,就没有想去做点其他的。”舅舅他们在休渔期的时候也不会去从事其他行业,因为好像也没有做过其他的工作。
“但要是不能出海呢?也没有想过去兼职点其他工作吗?”
“不能出海的时候就是台风天,刮风八级及以上就不能出海,还有就是通知有军队来演习的时候,但是这些情况就是休息几天而已,就全当给自己放个假了哈哈哈。”小舅笑着说,“出海捕鱼不是很累吗?就没想过转型做其他的吗?”我还是穷追不舍的问,这时小舅微微尴尬地说:“有啊,当时想去做餐饮,开个餐饮店的,你舅妈不同意、不支持。”我们都相视而笑了。
三十多年了,我的两个舅舅一直都是出海捕鱼,保持着渔民身份。他们都是从十几岁的时候就跟随着我的外公一起出海,学了一身本领。后来外公身体欠佳,已经承受不了出海捕鱼所带来的劳累,便在家休息。之后,就只有大舅和小舅他们两兄弟自己出海谋生计去了,自然而然,出海捕鱼就成了他们的职业。
说起来,舅舅他们也算是渔民世家了,因为曾外祖父之前在世的时候也是渔民,而当时外公年轻的时候是跟着曾外祖父一起出海捕鱼的,我总感觉这好像也是一种传承。
很多人向往大海,羡慕生活在海边的人。而对靠捕鱼而生的渔民来说,这早已司空见惯。捕鱼人看海的机会很多,无论是风平浪静抑或是滔天大浪的海,对他们而言,都是生活的写照。
黎明到中午,是他们工作的时间。想到在海上长时间忙忙碌碌的渔民们,我不禁好奇——渔船每次出海的时间都很长,渔民也不能像在陆地上一样随时报送位置信息,那在捕鱼的时候,突发状况多吗?小舅解答说:“我们都算有经验的渔民,在出海的时候一般没遇到过什么紧急状况。如果有,一般都是机器坏了,会叫别的船用麻花绳来拉。”
凌晨过后,海上仍然一片昏暗。只有澎湃的涛声,由于住所不同,不能一起到达目的地,两个舅舅就会约定好一个时间到小仓库集合。
渐渐,黑暗褪去,海天之间透出一抹亮光,这是黎明的曙光,一天便开始了,生活继续周而复始。或许我们听着觉得单调、乏味,但于他们而言,或许是最踏实、最幸福的生活。
“兄弟手足,缺一不可”。小舅撒网,大舅则是负责帮忙或是掌握船只方向。“那要是等不到另一个人来会自己出海吗?”“这种情况基本上是没有。”因为两位舅舅都有约定好的时间地点,除非有一方睡过头,另一方则会打电话叫醒。在固有印象中,渔民都是傍晚才开始陆陆续续捕鱼。而在这个地方,则是在黎明来临之时,就开始了他们的启航。
而对于要出海的渔民,他们不得不时刻关注天气预报。生活在广东沿海地区的人们都知晓,台风是当地最频繁来“光顾的游客”。回想在电视上见过那种场景,潮暴涨起来,白浪滔天,海水卷起高高的狂澜,向天空扑去,永无休止。小舅说:“有出台规定,台风八级及以上所有的渔船都不能出海。哪怕小型台风,我们也出于安全考虑选择不出海。我们在出海前会看天气预报获取信息,来决定明天要不要出海。”此外,小舅还向我们透露,刮大台风就会把船开到四石海港避风,用绳拴紧。
望着此刻偶尔泛起几阵浪的海,我不禁起了敬畏之心,同时也希望舅舅们能顺顺利利地出海。
感受到渔船放慢了速度,我起身看着不同渔船上忙忙碌碌的渔民,小舅边用力甩出渔网边道:“不会分区域,看到哪个区域没有船只在那里撒网,我们就能在那布网。”
“那撒网范围会有多大?“
“无限。”大舅笑着说。
撒网范围无限,渔民们对大海、对生活的憧憬也是无限的。
“差不多了。”小舅拍拍手,看着半小时前撒下渔网的方位,站起来道:“到时间收网了。”便朝着拴渔绳的木桩走去,熟练且快速地解开绳结。
撒网容易,收网难。浸漫在海里的渔网有了水的阻力,变得不再轻盈。即使是成年男子也要双手将绳子往怀里拉,我想,两个舅舅手中的茧子就是最好的见证者。此时此刻,太阳已高高升起,满网的鲜鱼刚拖出了水面,便被撒满了光辉。
在大海里捕鱼是靠天吃饭,五分看天气潮水,五分靠运气。鱼虾蟹随着潮流游动,渔网横在海里扫荡拦截,鱼虾蟹遇到渔网便会被缠住,难以挣脱。每一趟出海捕鱼收获的鱼品种和数量都有所不同,多则几百斤,少则几斤。
小舅一边将渔网收回,一边将鱼儿一条一条地从白色渔网上摘下来,还不忘和我科普,“一般收上来都是应季海鲜,大海给什么,我们就收什么。喏,这就是你最爱吃的豆腐鱼……”圆钝的肉鲳鱼、活蹦乱跳的皮皮虾、奋力拍打船板的白划鱼、举钳“投降”的螃蟹等皆是今天渔获的成果。收网后,小舅从胸前的口袋再次掏出那包红艳的“牡丹”烟草,“嘿”,话音未落,香烟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它来到了大舅的手中。小舅找出打火机,趁海风稍不留神,点燃了他的香烟,深邃的眼神又眺望着远方。
大舅咬着还未点燃的烟草,轻轻拨动船舵,船体悠悠掉头。返航了,波光粼粼,海风吹着船儿,将船平稳地送回家。
随着一艘艘渔船靠岸,已是早上十点半,新鲜的渔获很快就被抬到沙滩上。沙滩上不仅仅有渔民、等着收货的鱼贩、还有急于尝鲜的村民和游客。沙滩上又热闹起来了,海腥味也愈发愈浓烈……
关于如何定价,大舅是这么说的:“要是固定鱼贩来进货的话,这种价格一般由市场来统一定价,但卖给游客的话,就由我们自己定。”至于渔民一天的收入,十位数到千位数都有出现过。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因为长年的烈日暴晒,再加上咸涩海风的洗礼,渔民的皮肤晒得黝黑,在聊天逗乐时,总能看到他们的大白牙。虽然很辛苦,但是他们的真性情,这可能也是广袤无边的大海给予他们的。
回到家已是午时12点多,舅妈们掐准好时间,已经备好午餐,等着舅舅们各自回来。舅舅们也终于舍得脱下渔裤等,这一天最重要的事情也就完成了……
在那黎明来临时,灯火在海岸上划开一道破浪,又揭开了渔民新的一天的序幕。生活继续周而复始,每天相同的模样,在等候与牵挂之中,多了期待和憧憬。
渔民离不开网,渔民离不开船。渔网与渔船,是渔民的全部。
愿他们去时一帆风顺,回时满载而归。
作者:林佩君 张怡然 蔡梓珣